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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国良访谈录
记者: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市场上开始有您的作品伪作的?
史国良:我的作品伪作是跟市场的出现有关系,只要你的作品一进入市场,哪怕不管是多少钱,钱多钱少都会有人跟进,有一批人专门做这个东西。随着你市场的火爆,受欢迎程度,价格的提高,造假集团会逐渐升级,参与的人越来越多。造假画的人数、数量,跟造假画的质量也都在提高,就像病毒在升级一样,甚至他们还利用很多高科技的手段,完全都是一条龙。比如以前做假都是用手工,一个画画,一个勾线,另一个上颜色,签字盖图章一条龙这么来做,现在是高科技造假一条龙。
记者:您是指印刷品吗?
史国良:印刷品不用科技手段看不出来的,刚才放的这两张照片告诉我有一张真的,有一张假的,我一点都看不出来,我会觉得要么两张都是真的,要么两张都是假的。两张真的也不太可能,怎么可能两张一模一样的呢?一定是按你说的有一张真的、有一张假的,我在琢磨看,我觉得两张要我说都是假的,都是印刷品。到了这种程度的时候就很难分辨,给艺术家自己心理造成一种恐慌,缺乏安全感了,也给收藏家造成一种恐慌,甚至怀疑到以前收的这个东西是不是也有这个可能,这是一个连锁反应。
拍卖会市场除了别有用心的知假拍假的投机分子,大部分拍卖行都是要这个脸面和信誉的,他们也很担心我这个东西是假的,所以我觉得能提供这么一个安全、科学、准确的一个鉴定的一种方式,对方方面面都是很必要的。我现在感觉这种方式是不是对某些造假的画廊或者有一点压力,他们的行业里边会受一点影响,或者是一些烂的拍卖公司,那些造假的人,参与的人会心里有点儿恐慌,可能会对他们有一些影响。但是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。
记者:在您的观察中,市场出现的一些假画,它的一个市场分布情况是怎样的?
史国良:流通最大的首先看这个作品在哪个地方最热,大的中心,大的平台会比较集中,造假的地方可能会离开这个地方远一点。因为造假者不希望你注意他,他在干坏事,藏角落里造,但是造完以后都会投向市场最热火的地方。所以我觉得是造假会在阴暗角落造,销售则在最热火朝天的地方,在人气最多、最旺的地方倾销。如果这样来分析,北京是最大的一个市场,上海、河南、山东、广东这些地方等等,中国这些大城市,现在有艺术品需求的地方都开始有假画存在,而且愈演愈烈。
记者:藏家找过您吗?他购买收藏作品之后找您鉴别吗?
史国良:很多。我每天都会接到,每天都有这种需求的人。以前最早是人家来找我,那个时候没有借助于科技的手段,我那个时候也不上网,就是他来找我,让我看,我觉得很麻烦。后来有邮箱,可以看图片。还有一种就是微信,微信我每天都收到来认证的需求,但是因为在网络上看,比如我马上告诉你是真的,但其实也可能它是印刷品,因为印刷品在网络上看不出来。我只能大概告诉你这是真的,真假画从网上看是真的,但是不是印刷品你要用科技手段去看,一般都给他们这种提示。
记者:谈谈关于您的新作品《出牌》,这个月月底您马上会有个个展,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很新鲜的一个形式——“出牌”?
史国良:是的。我最近马上要推出一个展览,题目“出牌”。画了54张扑克牌大小的作品,其实这些作品都是大家很熟悉的,可能原来都是整张四尺的,或者是丈二匹、斗方的这些作品全都缩小到扑克牌大小,就是小精品中的小精品。一平方尺裁成12幅,1/12尺这样一幅作品,但是每张作品用的功夫跟一张大画差不多,我想费这么大劲,为什么呢?首先我要提出一个概念,就是说好的画不要以尺来论价,画家有时候为了赶尺寸、赶订单,画的很潦草,就像流水作业。有的就是一个稿子就画一个人,今天这样画一拷贝明天反过来再这么画,其实都差不多,这边加点儿什么,那边加点儿什么,都是一个关系。再有就是很潦草,画几下就完了,反正是多少尺,我觉得这样很不严肃。对市场不严肃,对画家自己也不严肃,养成一种懒惰、投机,甚至贪婪的欲望,为的是尽快得到钱,制造一批很粗糙的作品,对藏家也是不负责任。所以我想怎么能改变一下,从我自己先做起,挑战一下这么一个习气,要点儿小精品,不要以尺论价。
比如我现在的市场价格大概是40万-80万一尺,40万一尺,大众化,比如画斗方也好,画什么也好都是40万一尺。我原来在25万或30万的时候在想怎么能提高一下价格,就画了一平尺小长条,一平尺的作品,画了几十个人,大场面的,这个价格标高价,先实验了一下,看看大家能不能接受?结果根本供不应求,有人说我想要十张,我想要多少多少,或者你这个题材我全包了,以后就画给我好了。这样我们就打住了,知道这个样式是可以的,小精品大家是能接受的。以小见大,不以尺论价,从这张作品就开始了。第二次是正式“出牌”,我们有信心了,54张扑克每一张都不同,54个样式,四个J就是四个同一个题材的,例如说《上学图》,四张都是上学图,各个角度,各种各样的构图。比如《丰收图》,4个K都是各个角度的来画丰收图,大家觉得很新颖。同时54张,张张画得很舒服,54张摆在一起是比着画的,比如出现了同样一个构图和形式的时候,就得再做调整,那边太满了,这边就要松一点,整个54张就是一张大创作,同时又分成54张小创作。你要收藏的时候一定是收藏4张,4个J在你这儿,4个K在他那儿,很有意思,这种形式跟来自于刚才我说画的一平尺的样式,再扩延一下概念,再填点儿情趣,大家又接受了。1/12尺这一张小的作品20万,你要是合成一尺得多少钱?收藏家自然也不按尺来跟我论价了,都喜欢这个作品,又新颖,画得又精致,四张放在一起又有一个大的效果,他觉得很舒服、很好看,又不占太多资金,市场很快就接受这么一个概念。所以我觉得按尺来论价的时候以往那种作品,我相信今后会越来越不被市场所接受。
我们回看一下中国绘画历史上经常是这样的,有时候小精品也不按照大的平尺概念来算,比如齐白石画的一个大概只有火柴盒大小的一只苍蝇,在当时那个时代,大概有十多年以前就拍到了16万,可能当时整张四尺条的这样都没有拍到16万。这个小苍蝇拍到16万,那种精品意识早就有了,甚至再往前也有。历史上哪个年代都有这种精品意识,我想通过这么一个展览能对市场有一点启示,不要只看大,只要八平尺、丈二匹,这个习气并不好。小而精、不按大小,只按作品的质量,按作品的新颖程度再决定给什么价格会更好。
记者:这次除了“出牌”的概念外,好像还开发了一系列的衍生品?
史国良:这个作品还有扑克牌,它不光是画成扑克牌大小,这是一个突破,挑战一下按尺论价的方程式,同时我们要开发很多衍生产品。比如说扑克牌,有收藏的扑克牌,有流通的扑克牌,怎么说呢?也是市场的一种方式,比如说我们这个扑克牌还印成了邮票、电话卡,一下开发出来很多的衍生产品,包括现在要印成笔记本、日历、信封等等,会开发出十几个产品来,都是这一套作品。我觉得特别有意思,市场没有这么多东西,你也不可能给提供这么多东西给市场,怎么办呢?大家有这个需求就是衍生产品,印得很高尖端的版画复制品,印了大概99版,亲笔签名,这个作品也是刚推出来马上就销售完了。有的人一下定五张,有的人定八张,按号来定,限量印刷的产品也是一种市场。在中国,像吴冠中先生当年两三千一张的一个版画衍生品,现在都卖到二三十万,只要是真的签名限量版就有市场价值,这个效果特别好,对我们有一种启发。
还有我要给我们的同行们一个提示,不要老排斥市场,总认为市场是不学术的,总认为画家一说市场就觉得很庸俗,我觉得不是这样的。市场跟艺术,我觉得是两个单元。除非你是光画画,不往市场上推,不希望别人喜欢你的作品,你在家里孤芳自赏可以。只要有第二个、第三个人要了解你作品的时候都会接触到市场,我们在这方面都是很不熟悉,甚至是排斥的。我觉得这种观念要改变。这种现象出现不是一个传统,中国在千百年以前,甚至汉代顾恺之的那个时候他们都是要卖画为生的,这个方式一直延续到文革前。比如我们现在熟悉的往前推,像黄胄、齐白石、傅抱石等这些画家,早先都是要靠市场来养活他们的创作。但“文革”的时候这个链断了,破坏掉了,一个是有大锅饭,大家都有一个固定工资,没有市场的概念。这个概念淡了,我不卖画也能生存,所以养成画家是一种懒了或者是排斥了,或者是逐渐不熟悉这个市场的规则了,就会造成我们现在很多人的困惑。
很多人就说史国良是我的学生,或者史国良是我的同学,怎么他就卖这么贵,我的价格就这么低呢?其实他没有了解我们做了很多工作。我刚回来的时候,市场还没有开的时候,那时拍卖行刚开始在社会上有一些影响,来选我,选了一批年轻画家进入市场,当时有媒体来采访,那些画家都不来,不知道媒体跟市场有多么重要,他们都不来,认为很庸俗、很低级。所以他们拒绝了这个市场,不是市场不需要你,是你根本没有正眼看它,或者你不了解它,在排斥它,就会给你造成一系列的不良现象。今天大家都在进入市场,市场很火热的时候你再进来,当你想进来的时候,或者你心里不平衡的时候,就会有很大的落差,这个落差会让人产生了很多怨言。实际上我们检视一下自己,不是你的画不好,是你根本没有重视这个市场,没有注意市场这个规律,否则我们要什么经济学院干嘛,研究股票曲线这些人干嘛?所以我觉得好的作品一定要跟市场保持密切的联系,好的作品一定要推向社会,让人家了解你。只要推向社会,你进入这个渠道的时候就跟市场有关系,所以我想一个好的艺术家,一个成功的艺术家,他的作品跟市场同时都很好,是合二为一的。